10月21日是農歷九月初九,即古人傳下來的重陽節(jié),也是法定的“老年節(jié)”?;蛟S沒有哪個時代,從官方到民間,從公益到商業(yè),會像今天這樣有如此多的形式來紀念這個節(jié)日;或許也沒有哪個時代,在談到尊老、敬老問題時,社會呈現(xiàn)出當下如此復雜的情緒。
國民平均壽命在提高,而互聯(lián)網文化對社會的滲透,科技進步、知識更新迭代的加速,讓社會主流文化呈現(xiàn)出前所未有的年輕化特征,也讓社會的話語權逐漸轉移到年輕人手中。這從諸如“老人變壞還是壞人變老”等話題經久不息的討論中,似乎可見一斑。
但是,這又是一個老年群體不斷擴大的社會。我國60歲以上老年人已超過2億,占總人口的15%以上。“變老”已經不再單用來形容個人人生狀態(tài),而更多的是從社會轉型層面被提出。在主流輿論中,“老齡社會”已成為一個被接受多年的稱謂,“未富先老”被視為當下的社會性難題之一。從社會關注看,諸多社會話題、制度變革,都與老年人有關——廣場舞問題、扶不扶問題、養(yǎng)老金缺口、延遲退休等,都是其具體表現(xiàn)。
其中一些問題,因社會制度設計的節(jié)奏與老齡社會加速推進的步伐,未能保持同步而生,如養(yǎng)老金負擔、扶老風險的問題。還有一些,則是社會文化和話語方式的年輕化,與傳統(tǒng)文化中的尊老敬老觀念的沖突所致。無論是創(chuàng)業(yè)還是招聘,抑或選秀娛樂的興起,年齡已成為一個繞不開的標簽?!白焐蠠o毛,辦事不牢”的傳統(tǒng)觀念不再被信奉,相反,年輕成為通行證,年齡優(yōu)勢成了抵御一切質疑的決定性因素。
當“還要不要尊老”作為一個不乏爭議的話題出現(xiàn),足以說明改變正在發(fā)生。強調尊老敬老的傳統(tǒng)話語模式也有過時之虞,在社會的多元化觀念沖擊之下,其說服力越來越顯得單薄,刷新和改造敬老尊老觀已變得越來越現(xiàn)實。
一是將泛道德化的孝敬老人導向為責任和義務上養(yǎng)老。老有所養(yǎng)是一種國家承諾,牽涉到社會發(fā)展的成果;在子女的角度,則要從傳統(tǒng)的孝道,提升為現(xiàn)代意義上明確的法律贍養(yǎng)責任。社會應對老齡化,則不再指個體層面的孝敬義務,更表現(xiàn)在社會福利制度的保障上。當前,養(yǎng)老之于社會制度的調整壓力加大。提升社會養(yǎng)老的質量和接納程度,將是未來公共安全保障網絡建設的一個重點方向。
二是將尊老敬老轉化為社會成員之間的對等關懷。尊老敬老不再意味著無條件的服從權威、遷就經驗,比如老年權威、家長制作風,在今天已越來越受到質疑并被摒棄。即便是社會中那些受主流擁護的“著名老人”,他們受尊敬的原因往往也不是因為年齡。
所以,敬老回到一般意義上對人的處境的關照,回到人與人之間共同關照的角度,或許更能被接受。老年人在生理特點上處于相對弱勢,應該受到對等呵護。尊老敬老不是一味服從,模糊是非、遷就原則,而體現(xiàn)為更多的諒解和理解。傳統(tǒng)文化中的“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”,其原有語境或許與現(xiàn)代所理解的尊老敬老含義有所隔閡,但將“老、幼”并列,都可視為是對弱者關懷和關愛的強調,與現(xiàn)代意義上的尊老含義可以接續(xù)。
一邊是越來越延長的人均壽命和越來越多的老年人,一邊是社會創(chuàng)造、話語方式都以年輕人和青年文化為主要驅動力和表現(xiàn),這是一組不得不面臨的現(xiàn)代性矛盾。增強老年人的社會保障,與社會文化對老年人的去污名化和理解、接納的加深,相輔相成。老人在制度上能夠獲得體面的晚年,觀念的改造自然水到渠成。而觀念的進步,也必然為制度的合理化凝聚更多共識和動力。(朱昌?。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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